桓林硬著頭皮站了出來，沖大管家劉幽求和在場的執事、管事拱了拱手。

他這麽在眾人前一露面，與國色天香的薛鶯就是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，單單將兩人聯系在一起，已能惹起眾人的浮想聯翩。

劉幽求上下巡視了他一會，便說，“桓林，有人向我告密，你和府裏的少夫人茍合行奸，你可有說法？”

劉幽求開門見山的直指桓林與薛鶯有茍且之行，桓林是微微皺眉，這種事關桓家門風的醜事，劉幽求為什麽不私審，而要當眾公審？

但他轉念一想，已明就裏，私審，雖能護了薛鶯的臉面，但卻難掩眾人風言風語之口，令桓府蒙羞；公審，丟的是薛鶯的臉面，卻能最大限度的保護桓府的名聲。若查無此事，正好堵住眾人悠悠之口；若查實確有奸情，便明正典刑，以體現桓家門規森嚴，公正嚴明。

說到底，這十之八九不是劉幽求的想法，而是桓老夫人的想法，在這個老夫人心中，桓府的門風，比薛鶯的臉面要重要得多了。

桓家，對薛鶯實在是不留一點溫情，也難怪薛鶯心裏對桓家只有仇恨，桓林氣得暗暗捏緊了拳頭。

薛鶯被當眾羞辱，怒而起身說，“大管家，這是哪兒來的風言風語？我自入了桓府，可有半分行差踏錯，怎總少不了這樣的詆毀？”

劉幽求恭敬的拱手說，“少夫人，今日當眾公審，這是老夫人的想法，也是替少夫人洗清冤屈，以正視聽，還請少夫人寬心，稍坐。”

薛鶯將案幾上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，氣沖沖的坐了，桓林知道今日是當眾審問，一旦坐實了對薛鶯圖謀不軌的罪名，自己肯定會被當場杖斃，而薛鶯也護不了自己。

桓鐵這次真是下了狠手，必要致自己於死地了，事到如今，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，只能放下一切幻想，豁出去了。

桓林迎著眾人筆直而立，朗聲說，“敢問大管家，這是誰人告密？可有真憑實據？”

桓鐵之前遇到重任是躲躲藏藏，此刻搞起鬥爭倒是爽快的站了起來，“是我！”

桓林與他對視一眼說，“事關內院少夫人的清譽，桓執事可有證據？”

“這事兒可與我無關，是我在外院聽了些風言風語，不能不上報大管家。”

桓鐵往身後案幾後的劉善看了看說，“劉善，你來說，聽到了什麽傳聞？”

劉善也豁出性命上陣了，今日，也是他們與桓林決戰之時。

劉善起身指著桓林大喝說，“外院都已傳遍了，這個桓林不學無術，靠著少夫人的裙帶擠走了何夫子，才當上了門客管事，甚至，甚至，兩人還不止一次在外院茍合。”

這赤裸裸的話兒一出口，眾人是一片嘩然。

桓林冷笑不止，惡意中傷的話兒，在他預料之中。但如此當眾直指薛鶯茍合行奸，那就是直接撕破了臉，準備不成功就成仁了啊！

劉幽求一手捏著橫刀，一手手指撥著案幾，不置可否。

薛鶯粉臉含怒，這種赤裸裸的誣陷，令她是動了真怒，起身指著劉幽求面門呵斥，“劉幽求，一個外院的惡奴也敢隨意誣陷我，你怎麽當的大管家？！”

“請少夫人息怒，我正在查實，定會給少夫人一個說法。”

劉幽求恭恭敬敬的安撫了薛鶯，又指著劉善厲聲說，“大膽劉善，少夫人的清譽，豈能隨意玷汙？”

“稟大管家，我沒有真憑實據，怎敢呢？是有人親眼見到兩人在外院茍合，人我也找來了，大管家可當面審問。”

他招來了幾個外院的親信雜役，幾個雜役將事先準備好的桓林和薛鶯之間的段子，加油添醋的說了一大通，連兩人在外院的大亭子、假山、北角行了六次茍合也編得惟妙惟肖。

等幾個雜役眉飛色舞的講完，劉善又補充說，“桓林還給了少夫人偷情茍合的信物，就是一個計時的寶貝。”

桓林是怒極而笑，完全不相幹的兩件事，竟能被桓鐵、劉善東拉西扯的湊一起，編得天衣無縫，有證人，有奸情，還有信物，還挺是那麽回事。

桓鐵待劉善說完，躬身拱手說，“這些外院的流言已流傳多日，請大管家做主，查實流言。”

劉幽求默默的聽了，望向薛鶯說，“少夫人，你西苑可真有這件信物？”

薛鶯怒視著劉幽求說，“大管家，你這也是在懷疑我了？”

劉幽求低了目光說，“不敢，有，還是沒有，少夫人總該當眾自證清白。”

“這，這，確實有，但......”

薛鶯蠕動著櫻唇，一時也找不到辯解的話兒，忍無可忍的桓林開口替她解了圍，“大管家，我有話說。”

劉幽求的目光被他吸引了過來，今日審的就是桓林而非薛鶯，桓林願自個兒站出來，那是最好不過，“說。”

桓林聳聳肩說，“大管家，流言止於智者，少夫人千金貴體，縱是茍合，也該在西苑的暖被高床上，而不會在烏煙瘴氣，人多耳雜的外院，這是一戳就穿的誣陷！計時手表是不是茍合信物，她身邊的女婢自有說法。這些外院的下人亂嚼舌根，還請大管家找出信謠傳謠的從嚴懲處，以正桓家門風。”

他與桓鐵、劉善是各執一詞，劉幽求又望著芷茗，她是老夫人派在薛鶯身邊侍奉加監視的，她的判斷應是最有分量，“芷茗，你說。”

芷茗盈盈站了出來，沒有半點猶豫，“桓林確曾有幾次在西苑面見過少夫人，但兩人所談之話，只涉及了何夫子貪贓和外院門客管事之爭，並未有出格的言行；至於在外院茍合，少夫人極少涉足外院，去也是有女婢隨行，或許有與桓林單獨說話的時候，若說有茍合的機會，這，絕無可能；那個寶貝，是桓林第一次到桓府，被少夫人收了去當押品的，與男女信物並無幹系。”

芷茗當眾實話實說替薛鶯、桓林洗清冤屈，但這麽一來，就是背叛了桓彥範，這個小丫頭是押上了自己的命運在替桓林二人洗刷冤屈，桓林對她是感激在心。

劉幽求的目光再次落在劉善身上，怒喝說，“你還有何話可說？”

劉善被呵斥，卻胸有成竹的冷笑說，“大管家，芷茗早就和桓林勾搭成奸，茍合了十餘次，她的話可信不得。”

桓林一楞，這兩人連芷茗的黑料也不放過，看來是連大郎君桓彥範的臉面也不顧了！身邊的女人一個、兩個被人當眾羞辱，汙蔑清白，他是怒不可遏，再加上四嫂夫妻的仇，將桓鐵、劉善這兩人活刮了也難解心頭之恨。

芷茗怒視著劉善，呵斥說，“劉善，你血口噴人！”

劉善取出一紙供狀，交給了劉幽求，正是那日在衙役在桓府審案抄錄的一份，桓林事後也不知放哪兒去了，卻落入了劉善的手中，“這是芷茗勾結何夫子、何雲所犯下的罪行，明明是三人犯案，桓林卻只將何夫子、何雲押送了縣衙，偏偏對芷茗網開一面，這不是奸情是什麽？”

芷茗氣得是粉臉兒通紅，幾乎要落下淚來，但她平日裏又沒學過怎麽罵人的話兒，翻來覆去就是，“骯臟齷齪”、“無恥之尤”這些話。

“夠了！”

一聲怒喝響起，打斷了芷茗和劉善的爭執，說話的人是桓林。

桓林大聲呵斥了，又說，“所謂伊人，在水一方，這一切與芷茗無關，她是端莊守禮的女子，是我向她無事獻殷勤，被她給拒絕了。”

桓林當眾自汙，坦承追求芷茗失敗，包括桓鐵、劉幽求、諸位執事在內的眾人是大吃一驚。

芷茗愕然看著他，既驚訝又對他的保護生出欣喜和感動；薛鶯則是面若寒霜，桓林此舉是違背了桓家家規，若是劉幽求嚴格執行家規，至少能杖責他五十，打個半死，更令她惱怒的是，桓林分明在保護芷茗，將芷茗的臉面看得比自個兒的安危更為重要。

劉幽求緩緩的說，“桓林，你不知桓家家規，但凡府裏門客、男仆不得與女婢茍合？”

桓林爽快的說，“家規我是第一日進府就牢記在心的，但知易行難，這男歡女愛，天理人倫，豈是一紙家規能泯滅的？這個不合理的家規，真要改！”

諸人見他款款而談，雖直白，卻是說出了眾人心中所想，平日卻不能掛在嘴邊的話兒，紛紛私語不止。

桓林微笑著朝桓秦問，“老爺子，若是你再年輕三十年，見了芷茗這小美人不動心？”

桓秦撫著胡須，大笑說，“良駒美玉，誰人不喜，莫說三十年前，就是現在瞧著這美貌的小丫頭，也喜歡得很。但，敢當眾承認的，只有你桓林一人，真乃性情中人也！”

“老爺子此時還能說句公道話，也是性情中人也！”

桓林與他一老一少，相交於心，又朝著劉幽求說，“大管家，你說呢？”

劉幽求一楞，這個桓林的話太過直率，更是大膽直言家規不妥，特立獨行，令他是不怒反笑，冷峻的臉兒稍稍緩和，“桓林，今日且不追究你和芷茗的事兒，外院都在傳言，你靠的是少夫人的裙帶才當上了門客管事，你有何辯解？”

“哈哈哈哈！”

桓林哈哈大笑起來，將在場眾人的目光全吸引了過來，才慢悠悠的說，“這有才無才，靠裙帶還是靠真本事，空口無憑，大管家一試便知。”

劉幽求訝然問，“你想怎麽試？”

桓林不緊不慢的說，“我和桓執事最大的不同就是，他只知耍嘴皮子功夫，而我，除了嘴皮子功夫，還敢挑重擔。”

他淩厲的目光環視一周，沈聲說，“既然桓府沒有人願意去奪回一萬貫丟失的錢財，我願毛遂自薦！”

這話一出口，在場諸人又是鴉雀無聲。

劉幽求虎目閃過一抹欣賞，再次反問，“你，真的要自薦當此重任？”

桓林何嘗不想打醬油看熱鬧，但今日之事，若不能徹底反擊桓鐵、劉善，一旦擱置下來，沒有定論，傳了出去，薛鶯、芷茗就是坐定了茍合**的名聲。

為了四嫂夫妻的沈冤昭雪，為了保護薛鶯、芷茗兩個身邊的女人不受到任何傷害，為了自己九死一生，差點命喪大牢的屈辱，今日，桓鐵、劉善必須要以家規就地正法！

對劉幽求這種忠心耿耿的桓府大管家來說，什麽虛活兒都不及危機時刻替桓家分憂，更能博得他的支持。人生就是一場賭博，就看這一把了，全副家當梭哈了吧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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